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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五章 鼎食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6731 2024-06-10 16:09

  從來迷霧不散,從來晦雲不知。

  它的恐怖從來都在這個世界彌漫,而所有關於“伐罪"的故事,都在谷外邃止。

  燕春回傳授種種邪功惡法,或者改肢換體,或者削剝命痕,授予那些人魔肆意為惡的力量,殘虐他們的精神,但好像並沒有什麽具體的目標。

  他縱容那些人魔做任何惡事,也不禁止任何人殺死他們-隻是不準在無回谷。

  人魔在陳國之外無惡不作,也人人喊打,是各路大俠懲惡揚善的首要目標。

  經常是肆行一惡,而後被逐殺千裡。

  一代代人魔,替換得很快。

  但隻要逃到無回谷,就是安全的。

  他們用各種殘酷的代價,取悅這個健忘的老頭子。

  用各種血腥的付出,在忘我人魔這裡做相應的交換。

  忘我人魔不見得總是公平的,但他多少會有所給予,且的確能夠輕易改變很多人的一生。

  至少對除燕子之外的那些人魔來說,在某種意義上,近乎無所不能。

  神臨境就已經是“如神臨世”,抵達現世極限的超凡力量,更是能夠超越世人的絕大部分幻想。

  立在這裡的,是絕巔的風景,舊時代的回音!
薑望完全相信,當他們殺進無回谷,必然會遇到璀璨無邊的一劍,他已經做好了迎接任何一種鋒芒的準備。

  以今時之劍,對舊時之劍。

  新時代打破歷史記錄的真君,對抗舊時代逆流而上的飛劍真君,這仿佛也是一種宿命。

  而在道劍之術完全替代了飛劍之術的今天,作為現世道劍的最高成就者,李一也是埋葬飛劍餘聲的最佳人選。

  但是在李一斬開迷霧後,鋪開在他們面前的無回谷,卻不同於過往的任何一種森怖想象。

  沒有刑架、屍體、血色陳跡。

  隻看到開闊山谷,豌蜓清溪,散發著清新木香的小屋。

  一串銅製的風鈴在簷前,風一吹就輕輕地響。

  還有一畝菜園,蔬果長勢正好。

  屋後幾簇野花,溪上一支釣竿,幾朵閑雲在天上,屋前的搖椅在暖光下,令人想眠。

  好一幅世外桃源般的安寧畫卷。

  這裡像是什麽文士的隱居之所,像是厭倦了塵世紛爭的某位智者頤養天年之地,如此的脫俗、自然、閑適,唯獨不能夠匹配"人魔"這個名字,不像是人魔的居所。

  哪裡是人魔谷?
分明是清凈鄉。

  李一的眉頭挑了起來。

  唯獨是...不見人跡。

  他的劍隨時能夠出鞘,隨時能夠先於所有人抵達。

  可是燕春回不在這裡。

  甚至連那本該臥在木屋前的老黃狗,都不存在了-一狗盆裡還有食,還冒著熱氣呢。

  今日三君聯手,來此戮魔,自然不可能什麽都沒弄清楚就動手。

  至少燕春回在不在家,他們是有所確定的。

  為了這次行動,薑望做了充分的準備。

  他深知機事不密則害成的道理,請動公孫不害,聯絡李一,幾乎是前腳議定,後腳就動手。

  甚至不肯讓鐘離炎拖慢了速度,直接拎著遠赴,瞬息萬裡,動如雷霆,一出手就封鎖整個陳國。

  且在與事幾人外,他沒有讓任何人知道這個消息。

  那麽燕春回現在為什麽不在?
公孫不害出現山谷中,隨手折了一段荊,用荊抵開門,擡腳走進木屋裡。

  封鎖天空的薑望,亦從高穹落下,眼神復雜地注視這處山谷。

  方鶴翎..就是在這個地方,完成了異化,變成恨心人魔嗎?
他眺看四方,修而一嘆:"這裡不見半點血腥陰啊。

  原來人魔也享受平靜的生活。

  他想起青雲山上的“煮殺”,想起用一口鼎、許多活人煮出來的平衡之血。

  那些人魔,就是在這麽祥和的地方習法得道嗎?
他看了看李一,李一立在溪邊,非常平靜。

  流水潺潺,其人簡潔的照影,似明月被洗凈。

  “燕春回剛走。

  公孫不害這時候從木屋裡走出來,面上沒有什麽表情:“不到半刻鐘。

  幾乎是踩著線走的!
且還悠閑地帶走了他的狗。

  是不是有人提前傳信告知了燕春回?
-一這是一個順理成章的推論。

  薑望什麽都沒有說。

  他不去懷疑任何人。

  其實他跟公孫不害並不熟,天刑崖煉魔的那一天才是第一次見面。

  他請公孫不害出手,是相信三刑宮。

  也是因為太虛閣並沒有太虛事務之外的權柄,前來陳國除惡,必須要讓三刑宮的人出面,才算名正言順,不會落人口實。

  而法家三宮裡,刑人宮最適合處理這件事。

  他跟李一也算不上有多麽深厚的交情,但李一是太虛閣員,且道心純粹,實力足夠,又是替代飛劍之術的道劍最高成就者....無論從哪個方面講,都是聯手誅魔的最佳人選。

  至於鐘離炎,鐘離炎目前還沒有在他旁邊做手腳的本事。

  他自己請的人,自己深思熟慮後做的選擇,沒有事不成就懷疑隊友的道理。

  “公孫宗師。

  "薑望慢慢地問道:"有可能追蹤到痕跡嗎?

  公孫不害搖了搖頭:“他有意斬痕,現在是不可能追蹤到了。

  而且即便我們現在追上,也大概沒辦法殺死他。

  天地廣闊,真君不死。

  "洞真所見的"真不朽”,超凡路上的絕頂高處,等齊於現世的極限力量!
此即為"真君"。

  處在這等境界的強者,是極難被殺死的。

  歷來絕大多數身死道消的真君,要麽是死戰不退,要麽是被團團圍困、釘死無法脫身。

  這也是他們一次性出動三尊真君,更直接動用太虛閣樓和荊棘筒封鎖整個陳國的原因。

  他們要殺死燕春回,而不僅僅是擊敗他,給他一個教訓。

  但現今燕春回既然已經逃出無回谷,再想被困住,幾乎已經不可能。

  天地廣闊,萬界自由,上哪裡去堵他?
現實似乎要教給薑望一個小小的道理--不要以為成真君,就心想事成,無所不能。

  事敗於何處呢?
此刻竟不能知。

  薑望長舒一口氣。

  世上沒有你做好了準備就一定能成功的道理。

  他面對此刻的結果。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人魔離巢,天下難安。

  今日事不成,是我慮事不周,準備不充分,我當承責。

  連累兩位白跑一趟,實在抱歉。

  "薑望認真地道:"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將坐鎮天道深海,巡察諸界。

  燕春回在哪裡出現,我就去哪裡攔他,必不叫他流禍。

  "“事情倒是沒有那麽嚴重,人魔而已,殺就殺了,驚便驚了。

  執法懲罪,沒有不成則擔責的道理。

  "公孫不害道:"燕春回這些年待在無回谷,幾乎寸步不出,不是他有多麽體貼溫良,而是因為這是一個有秩序的世界。

  隻要他還想活下去,行事就必須要有分寸。

  真鬧到天下逐殺的地步,他是活不了的。

  他將荊收歸荊棘筒,認真地看著薑望:"隻是薑真君接下來要小心了。

  既然你已經顯露了對他的殺意,那他必然要想辦法解決你。

  “我早有覺悟。

  "薑望道:"我殺人,人殺我,理所應當,甚至無關於善惡對錯。

  我等他來。

  公孫不害看了薑望一陣,終於移開視線,再次仔細地觀察這片山谷,他也是第一次來無回谷,試圖從這些居住的痕跡勾勒出一個更具體的燕春回--形象越具體,恐怖也越清晰。

  真的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對手。

  “不知薑真君是否會後悔呢?
“公孫不害頗有些感觸地道:“平白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法家不就是一直在做這樣的事情嗎?
"薑望道:“我雖然沒有法家各位宗師的品德,更比不上各位宗師的學問。

  但我做我覺得對的事情,不後悔。

  "公孫不害回過頭來,臉上有一種復雜的笑:"看來薑真君隻會後悔準備得還不夠充分,叫他跑掉。

  薑望並不過多糾連於憾事,沉涵失敗就是延長了失敗的時間。

  他轉身往山谷外走:"燕春回當然是個大麻煩,就讓這個麻煩針對我吧。

  最好是隻針對我--很多人面對人魔,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在與公孫不害對話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當即腳步一轉,跨山越河,已經出現在陳國首都宛丘的高處。

  這座很有些歷史的古都,在真君的腳下,也隻如一座小小荒丘。

  陳國的皇宮自有富麗之處,此刻熬煎如釜,人似蟻竄。

  鐘離炎的劍氣還在空中如旗幟招搖,這位南域第一武道真人的劍氣,正是炙烤陳國皇宮的烈火。

  感受到這家夥活潑的生命跡象,薑望這才松了一口氣。

  不管怎麽說,鐘離炎都是他帶到陳國來的,要是這家夥真出了什麽事,他還是有幾分過意不去。

  人魔從來都是在天下為惡,多肆虐於一些屏弱小國,遇到無法抵抗的敵人,就逃回無回谷。

  而陳國就是他們平常生活享受的地方,在這裡不用時時警覺,他們也在這裡相對的約束自己.九大人魔目前隻有三個在陳國,都被鐘離炎揪出來殺死,十分地乾凈利落。

  此刻他正於大殿之中,大馬金刀地坐在那張龍椅上,手裡拿著帝冠在把玩。

  叫陳國的皇帝站在他身前答話,而陳國的文武百官,都被強行壓服在地上。

  鐘離大爺也著面前的皇帝:“本大爺且問你,剩下那些人魔,都在哪裡?
說!

  陳國的皇帝畏畏縮縮:“孤..我實在不知啊!
""大殿之中還有各色的辱罵聲,什麽“惡賊辱國!

  、“楚蠻子!

  、“殘虐之賊,辱我國君,你會遭天譴的!

  鐘離炎全當耳邊風,他倒也不隨便殺人,甚至不阻止那些罵聲,隻是注視著陳國的皇帝,把壓力全給這廝鳥:"我不喜歡這個回答。

  重說。

  "受國之垢,是為社稷主。

  你的臣子罵我,我就壓迫你。

  “鐘離真人。

  "陳國皇帝流著淚道:"陳國隻是一個小國,我也不曾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您這一-”滿殿的哭聲、罵聲、解釋聲,一要全部靜止。

  鐘離炎隨著眾人的視線擡頭,便看到了站在殿門口的妻望,當下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在龍椅上坐正了:"這麽快就把燕春回宰了?

  薑望饒有興緻地注視著這一切。

  這些陳國的文武實在不太懂鐘離炎,這廝從小被打罵到大,皮糙肉厚,遠逾鋼鐵,這麽罵豈能叫他動容?
引經據典罵這麽多沒用的,還不如一句一-“你及不上鬥昭一根毛"。

  止住擬聲刺激鐘離炎的荒誕念頭,薑望搖了搖頭:“燕春回跑掉了。

  "“啊一-噢!
"鐘離炎一下子又靠了回去,把帝冠丟在一邊,拿南嶽劍剔自己的指甲,悠然道:“我倒是已經宰了三個人魔。

  剩下五個,也隻是時間問題。

  其實為民除害這種事情呢,需要耐心,更需要智慧。

  “鐘離兄的確是厲害!
"薑望贊了一聲,轉身便走:"趕緊回楚國吧,燕春回已經野馬脫韁,是出閘惡虎。

  我擔心他會躲在什麽地方打埋伏,伺機報復。

  鐘離炎本想說“我有何懼”,但想了想,還是從陳國皇帝的寶座上下來,緊跟了幾步:“就怕他不來!
你去哪裡?
咱們不妨同行,候一候他!

  那個號為"忘我人魔"的,記性很差,可能記不得去獻谷要贖金,自己出門在外,還是穩妥一些為好。

  眼看著兩個人一前一後,就要離開這裡。

  大殿之中,忽然響起一道響亮的聲音:“諸君且住!

  鐘離炎異地回頭看去,卻是那個在他面前畏畏縮縮的陳國皇帝,這時卻正了正衣冠,擦乾凈淚痕,昂直地走到殿中位置,站在他們面前。

  “想起人魔的線索了?
“鐘離炎擡著眼睛問。

  陳國皇帝卻隻對薑望拱手一拜:“薑閣老!

  對於藏匿人魔、為作惡人魔提供生活享受的陳國君臣,薑望沒有什麽好感。

  但王朝興替涉及時代根本,是國家體制的核心,他現在建立朝聞道天宮,尤其的需要保持超然地位,不方便插手。

  故隻是擡起眉來:“陳國主,何事?

  陳國皇帝直起身來,聲音倒很洪亮,不見半點怯懦:“閣下可知陳國歷史?
可知陳國地緣?
可知陳國文化?

  薑望搖了搖頭:"薑某孤陋寡聞,確實不曾熟知,陳國主何以教我?

  “君乃天下英雄。

  陳國鄙陋之國,彈丸之地,豈入君耳!

  陳國皇帝說著,神情漸而慷慨:"但它也是數百萬陳國人生長於斯的地方,是歷代陳國君臣為之奮鬥的家園。

  是我這個不稱職的皇帝,一生都要維護的鄉土。

  "‘是啊,人有其家,人有其國。

  每個人都有自己珍視的東西,都有自己珍惜的人和事。

  而人魔輕之賤之虐之!
"薑望淡聲道:“這正是本閣要殺絕人魔的原因。

  陳國皇帝不說人魔,隻說陳國:“陳國北面為黎,南面為雍,西為宛、洛,東為礁國,黎、雍皆虎狼也,洛、礁亦毒蛇!
陳國積弱多年,國民良善,堪能自足。

  南北不能當,東西難自安。

  "薑望看著他,待他的下文。

  陳國皇帝深深一拜:“君負天下之望,乃舉世共敬之豪傑。

  今逐燕春回,而於陳國無一言。

  無回谷既為空谷,陳國國境七成虛設。

  不日陳國國滅,君當如何自處?

  好問題!
如果是十七歲的薑望,他大概不知道怎樣回答。

  如果是二十歲封侯的薑望,他可能也要頭疼於這道德的囚籠。

  但現在的薑望即將三十,已經走到如今的位置了,站在這個世界最高的地方。

  他隻是笑了笑:"很..別緻的問題!

  "陳國的皇宮大殿不算雄闊,他在這殿門處回身,看了一眼遠空跟來的李一:"太虞真君,你當如何自處?

  回應他的,隻有一道一閃而逝的劍光,遠空無跡。

  既然燕春回已經逃走,也不在陳國皇宮潛藏,此間便無餘事。

  李一拒絕回答這麽無聊的問題。

  “哈!
"本已經走到殿門口的鐘離炎,一步折回殿中來,倒轉南嶽劍,一劍頓地,裂隙蔓延:“如何自處?
你怎不問我?

"陳國皇帝後退數步,都險些退回丹陛上。

  “說話!
老子饒恕你無禮!
"鐘離炎不滿道:“為什麽問他不問我?
我長得難道比他兇惡?

  陳國皇帝看著楚國的蠻子:“您能把我端下龍椅,您就不是一個講道理的人。

  他雙手抓著玉欄,撐住了身體,仿佛借此獲得了力氣,綿裡藏針地道:"隻是,您在陳地不敬君,您在陳國坐龍椅。

  大楚天子若知,不知會作何感想!

  “嘿!
你他娘一-"鐘離炎氣得當場就卷袖子。

  薑望一把將他攔住,將暴躁的武道真人往後按。

  這位人族新普的真君,則是往前一步,看著膽氣甚壯的陳國皇帝,微笑著問道:"鐘離真人殿中喧嘩,你不言語,鐘離真人劍戮人魔,你不言語。

  薑望來了,你卻問我如何自處一一陳國主是覺得薑望更講道理,還是覺得薑望更容易被道德囚籠困鎖?
"鐘離炎在旁邊聽得不對勁。

  怎麽我就不容易被道德囚籠困鎖,難道本大爺沒有道德?
但他按捺住了脾氣往下聽。

  陳國皇帝咬著牙道:"薑真君公開星路、推動《太虛玄章》建立朝聞道天宮,無私於天下。

  禍水強患,邊荒誅魔,諸界削絕巔,公心存世!
孤隻是覺得,您這樣關懷弱小、兼愛天下的人物,不會對我們這樣積弱的國家棄之不理,不會棄陳國百姓於不顧!

  好家夥,走了一個忘我人魔燕春回,這是想把薑望捆綁下來給他撐腰呢!
陳國的特產是算盤麽?
鐘離炎吡了吡牙,但什麽都沒說。

  他也很想看看薑望會怎麽回答。

  薑望看著面前的陳國皇帝,笑了:“你看錯了我薑望,我是個有私的人!
什麽公心存世,什麽兼愛天下,那是你的吹噓,不是我的鎖。

  他的笑容是燦爛的!
“陳崢啊陳崢。

  "他叫著這位陳國皇帝的名字,直面昔日之陳宣的嫡系血脈:“你是以為我要做什麽道德聖人嗎?
你以為我K0做那些事情,是道德教的驅使,你以為站在你面前的薑望滿心的愚善。

  你何不去問一問,薑望這一路走來,殺了多少人,做過多少不回頭的事?
我是你幾句言語能夠動搖的嗎?

  他往前一步,直接抽出了陳國皇帝的佩劍,一把遞送在這位皇帝手裡:“拿著!

  陳國皇帝悚然一驚,下意識地將自己的天子佩劍握住了。

  薑望看著他的眼睛,淡聲道:“你現在大可以在我面前自殺,然後昭告天下,說是薑望逼死的你。

  滿朝的陳國文武,都能為你佐證一一你死前睜大眼睛,且看我會不會皺一下眉頭。

  他握住陳國皇帝的手,幫他把他的劍,搭在了他的脖頸上:“來,這個姿勢最好發力。

  我們也不妨看看,這天下是否會有人,因為此事而討伐我。

  看看是口誅筆伐,還是用刀用劍。

  看我有何懼哉!

  他松開了手,聲音卻擡高:"你這一劍下去,你的問題才能夠存在,你這樣的屏弱之徒、衣冠之獸,才算是真正地審視了我!

  當螂!
陳國的皇帝心膽俱裂,手一松,佩劍墜地,發出清脆的響。

  此殿曾有金玉聲,此殿今有鏗鏘鳴。

  薑望看著地上滾動的長劍,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陳崢,我高估了你的勇氣。

  我以為,敢與人魔同行,能夠對別人殘忍的人,對自己也能殘忍一點。

  但為什麽你們這種人,總是這麽地愛惜自己呢?
你們這麽地愛惜自己,又為何從來不珍惜他人的珍惜?

  “朕...孤….我當國也,系天下之任,豈能輕死?
陳國皇帝雙眼泛血,悲聲道:“薑閣員若真覺得自己無責於陳國,那便自去吧。

  往後生靈塗炭也好,國破家亡也罷,都是陳國人自己的命運。

  陳國貧瘠,無青簡可載。

  陳國積弱,無刀兵討伐,我這屏弱之主,也沒有資格在您面前言語。

  您自由自去,問心自安便罷了!

  我欲誅人魔,是因為人魔行的惡。

  至於人魔離開後,陳國會怎麽樣,那是你們當初與人魔為伍時,就應該考慮清楚的問題。

  由此導緻的一切後果,都是你們自己作的孽。

  是你陳國的皇室,是你陳崢,負了陳國的百姓。

  我不殺你,你因我而死嗎?
我不滅陳國,陳國因我而亡嗎?
好扭曲的道理!
"薑望沒什麽感情地移動視線,看著滿殿陳國文武:"若陳國社稷賴人魔而存,那它本就不該存在--我這麽說,你們應該聽得懂!
"殿中盡是脂膏之徒,盡為鼎食之家。

  薑望卻一再地看到,那隻煮了諸多青雲亭弟子的巨鼎,其間燉爛了的人肉!
情何以甚有話說本章6k,其中2K,為大盟"七裡香live"加,(2/3)e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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