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0章 天下皆幻
“南無……三寶如來!
”天風谷上空,眾生法身從天而降。
此老僧,面慈悲,眾生臉,千百幻。
雙掌相合,天風自流。
眸無悲喜,而一切都生動了。
白玉京酒樓門窗盡開,一任天光闖入,不忌風波。
那隻閉店的木牌,搖搖晃晃,跌落下來,被褚麼接在手裡,留待下次再用。
“師父!
”他咧開了嘴,面露歡喜。
連玉嬋整個人都放松了,托盤傳菜,如蝴蝶穿花。
白玉瑕懶懶往後一靠,覺得還可以再漲漲價。
大家應該還有很大的接受空間。
整個酒樓都瞬間熱烈喧囂!
所有人都知道,白玉京酒樓的東家到了,這裡就絕對安全了。
再來討論平等國與景國之間的事,真有隔岸觀火的閑情。
九樓的窗口,夏侯烈舉杯遙敬。
昔日台下看他奪魁的風光,今日樓上看他絕巔的風景,此中滋味,別是難言。
這證道酒……
他忍不住略作咂摸!
眾生法身對夏侯烈稍一回禮,便凝神巡谷——匡命在白玉京酒樓前出事,他多少有些關注。
但這一看,便即仰天,有些驚訝。
平等國護道人卷走匡命,卻在瞬間就抹掉了痕跡,最後一閃,已在天外!
這是要把匡命帶到哪裡去宰殺?
此刻天日正懸,萬裡流雲,無所不在的玉衡星光流動著,與陽光混淆。
眾生法身本想問問觀衍大師,但斟酌了片刻,還是並未打擾。
這場廝殺若是就在酒樓前進行,他也不妨出手管一管。
但都殺到天外去了,他跟哪方也沒有那樣重的關系。
豈不見荊國之驍騎大都督,也在樓上飲酒閑看?
相對於本體,【眾生】更講求“緣法”,不是那麽強求的性格。
這段時間天下多事,星月原這裡,他最好也是看著。
進入酒樓之前,他最後看了一眼天色——
純熾無瑕的天光,如夢似幻,竟有幾分斑斕!
……
……
斑斕的光色,盡收於匡命的瞳孔。
他的眼睛微微收縮,總算感受到了幾分死意。
今日趙子的棋盤世界,遠勝於過往的所有表現。
是趙子的實力遠逾於以往,已非情報所能總結,還是對方太過於了解自己,在這個棋盤世界有了太多針對性的布置……此世對自己的壓製,比想象中更強大?
尤其讓他警惕的是,錢醜和孫寅都靜立在一邊,各自有道則力量如須似尾,在身後飛揚!
這兩位護道人隻是默默參與棋盤世界的建設。
好像隻關心怎麽讓他死得更徹底,堵塞他的後路,而不太在意殺戮的時間。
這跟殷孝恆乃至仇鐵的死亡都不同。
前兩事都發生得非常突然,在四下無人的地方,爭時於一隙。
怎麽在星月原卷走自己,於眾目睽睽之下出手,卻有這般的從容呢?
他忽然想到,星月原是在超凡意義上距離遠古星穹最近的地方,另一個相類的位置是天馬原。
同時星月原也是景國力量沒有真正覆蓋到的地方,在白玉京酒樓建立起來之後,尤其如此。
那麽此刻他們還在現世嗎?
會不會已經奔赴天外的某一處!
他選擇來星月原與夏侯烈會晤,這是雙方未言的默契——但在來星月原之前,他自然也考慮到了此等情況。
身為中央帝國八甲統帥,生死牽系甚廣。
在殷孝恆已經戰死的前提下,他絕不會疏忽大意,給對方機會。
他的身後有人關注,他的援軍枕戈以待!
白玉京酒樓外雖然事發於一瞬,也不可能將痕跡抹得那樣乾淨。
按理說,來自景國朝廷的支援,應該已經趕到才是。
但現在,棋盤世界波瀾不驚,這幾個護道人好整以暇。
哪裡出了問題?
本該時刻關注這邊的東天師宋淮,何在?
是聖公還是昭王出手相攔?
亦或平等國想畢功於此,放棄其他所有方向,傾盡全力在這一路進行一場從無前例的大戰,以單個組織強勢對抗中央帝國?
即便匡命這樣的帝國統帥,也不得不承認——
整個平等國的力量加起來,若付之以決死的勇氣,的確是有巨大威脅的!
就這樣被困在棋盤世界裡,匡命發現他是兩眼一黑。
兵家說不打無準備之仗,他也從不會在這種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開啟戰爭——實在是殷孝恆死得突然,景國上下的怒火根本壓製不住,平等國的回應也太激烈!
這是整個道國三脈及帝黨絞在一起的對外行動,所有人都隻是這具國家兵器的零件。
如他這般的八甲統帥,也隻有聽令的份,而沒有太多自主空間。
他在帝國四面出擊的時候來到星月原,與荊國會談的同時,也以身當餌。
但提竿收網,不是他的職責。
就像樓約樞使去為仇鐵殮屍,背後關注的人是北天師巫道祐。
景國要表現對平等國的威脅絕不在意,同時每一條線都有足夠的保障。
這是中央帝國的實力和底氣!
盯著他這條線的、絕不該在這時候出錯的東天師,到底怎麽了?
且不說事後問責的問題,現在匡命最需要考慮的是——
我怎麽辦?
難道身上蓋一面乾坤遊龍旗,被承認是“為國壯烈”,就可以了嗎?
衛道而死,並不可怕。
但是死在這裡,死於他人之過錯,豈是所求之道?
匡命已然萌生退意,但身上殺氣愈發激烈,好像生出靈性,扭曲如惡形兇獸,左突右鼓,嘶吼不休!
“殷孝恆果然是你們殺的!
”匡命提住鐵槊:“在這種時候挑釁景國,且是以這種方式——你們平等國是從來都沒有真正走到陽光下的想法啊!
蜷尾夜蛇,能崢嶸乎?
”
“在宣布平等國是兇手的時候,你們果然也沒有確定的證據!
”向來很有親和力、總是微微帶笑的錢醜,這一刻笑得略顯怪異:“你們果然並不需要證據!
”
匡命看他一眼,很詫異他會這麽說。
這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情嗎?
景國打擊平等國,就像踩死一隻螞蟻,還是咬人的毒蟻……需要什麽證據?
“我印象中的景國,不是這樣的。
”錢醜雙手握著推車的把手,似乎並沒有戰鬥的打算。
像那種最樸實最沒有心眼兒的商販,對於眼前的客人,有一點失望。
“景國是一個巨大的國家,道是一個無垠的概念,你看到的隻是你眼裡的塊狀,而你覺得它就是天空。
我倒是比較好奇——”匡命饒有興緻地問:“是誰讓你產生了誤會?
”
錢醜沒有說話。
今天倒也不是為了跟匡命聊天。
他挑揀著推車上的貨物,也像看貨一樣打量匡命,想著待會兒該用哪件貨品,了結這位蕩邪統帥的人生。
“匡將軍喜歡說陽光下,說蛇躍為龍。
蛇為巳,吳巳章少武,先天有疾,妖血換身,受族誅而獨存,窮苦厄而奮起,卓異於林,有崢嶸之相。
”趙子漠聲如霜:“但不是被你們扼殺了麽?
”
“看他的人生經歷,也是說書人喜歡傳頌的那種主角。
可惜他死了,死了就不是了。
”匡命習慣了殺人,也習慣了別人想要殺死自己的那種審視。
此時此刻,倒是有那麽點感慨:“就像你們的平等國,一度也有成事的可能。
但若覆滅於今,誰還記得你們當中的某些人是否有理想?
世間隻會留下你們這些人的罪名!
所以奉勸諸位——”
他咧嘴一笑,笑比不笑的時候更冷酷:“珍惜生命。
”
“一座天公城已經為殷孝恆陪葬了。
你們今天敢來圍我——”他問:“又準備交代多少條性命?
吳巳,鄭午,陳酉,以及必無幸理的李卯。
截止到目前,平等國十二護道人,已戰死其四,高層戰力三分之一的減員!
而這場戰鬥還沒有結束。
或者還會死掉更多。
“跟你想的不太一樣。
”趙子並不表述她有多麽堅定的戰鬥決心,隻說道:“如果殷孝恆這件事情真是我們做的。
最次最次,在殺死殷孝恆之前,我們也會提前告知李卯一聲,讓他有撤退的機會。
”
護道人的死亡率非常高,而趙錢孫李卻同行已久。
對於李卯的理想,即便他們不認為能實現,也無法不心存敬意。
畢竟不管是因為什麽樣的具體原因,導緻他們不同的人生遭遇,以至於最後走到平等國裡來,一定是有“天道不公”的前提在。
很多人懷著仇恨來到平等國,這也是平等國對外形象很難溫和的原因——怨恨會把人變得醜陋,那些無法洗刷的恨,在漫長的時光裡,常常扭曲人心。
那些偏激的心情一旦失去製約,不免會變成另一種惡。
被惡傷害過的人,有時候會變得比傷害自己的人更猙獰。
復仇無罪的心情,會讓很多行為都“自我合理”。
把自己解釋為“正義”的人,甚至意識不到行為的殘虐。
如衛亥當初對薑望的追殺——因為長期對齊國的恨,讓她把“給薑望製造危機感、將其驅離東域”的任務,幾乎變成了純粹的對薑望的折磨。
在“摧殘齊國天驕”這件事上,獲得了無與倫比的快感。
也直接導緻了顧師義與平等國的分道揚鑣。
類似於衛亥這樣的事情並不少。
趙子他們也見得多了。
甚至趙子自己也不曾手軟。
為了達到最終目的,她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李卯不同。
李卯有很多理由可以怨恨這個世界,但他沒有。
他甚至沒有怨恨楚國。
在作為天鬼的最後階段裡,他隻想要拯救這個世界,用他的理想照亮人間,讓如他一般的痛苦不再發生。
他要斬除痛苦的根源,而不是針對某一個具體的組織或者個人。
同為平等國護道人,對於李卯的理想,他們也是尊重的。
但他們無法挽救李卯的不幸。
相逢於平等國者,盡為失路之人。
修得一身藝業,也不過是泥塑的金身。
尚不能自救,遑論救人!
趙子雙指提掉的白子,算作表述李卯的命運。
那麽現在應當提掉名為匡命的黑子,以為祭奠。
“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她說。
棋盤世界的天空,有一本泛黃的手劄,正緩緩翻頁。
每一頁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擠在一起,似一種亟待傾訴的心懷。
每一頁翻過去,棋盤世界似乎就廣闊一圍。
迎著匡命的視線,趙子道:“你是否認識婁名弼?
他還有一個名字叫鄭午。
是勤苦書院一名普通的教習先生。
”
匡命痛苦地發現,他並不能在當前這座棋盤世界裡找到突破口,而他有關於聯系中央大殿的所有秘密手段,全部失效了!
平等國真就厲害到了這種程度嗎?
他的表情是平靜的:“算是認識?
畢竟是左丘吾親自將他送殺。
”
“他的思想怎麽說……略顯老舊。
是我們都會皺眉頭的地步。
”趙子吐字如翻書,十分的清晰:“我們組織裡的一些人,可能包括昭王——他們是有新鮮的追求的。
追求一種不同於以往的拯救世界的方法。
”
“但婁名弼反對現有的世界秩序,也終究和我們走到一路。
不管向前還是向後,至少對現在的不滿,讓我們有共同的訴求。
”
“這是他的成道之書。
”
“他一直以來最大的願望,就是讓一個景國的將軍,聽到舊時代的回響。
”
“他所期待的那個將軍的名字——”
趙子看了一眼匡命:“不是你,是殷孝恆。
”
匡命‘噢’了一聲:“坐在我們這個位置上,難免得罪一些人。
殷元帥的敵人可能確實稍微多一些……”
他頓了頓,有些遺憾:“再給他一些時間就好了,他很擅長殺乾淨。
”
甚至都不必去問,婁名弼個人到底和殷孝恆有什麽糾葛。
無非又是一隻被殷孝恆殺掉全家的可憐蟲——說起來,殷孝恆那麽快的刀,那麽決絕的人,鐮刀之下未除盡的草,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殺得越多,漏網的就越多麽?
他擡起眼皮:“很可惜,你們並沒有給他時間。
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你們為什麽要殺他。
天公城的建立,讓我一度以為你們要成氣候。
你們卻在這時候葬送自己——難道平等國這個組織,從來就沒有真正相信過未來嗎?
”
“早先沒有話講,現在我倒是想聊一聊。
雖然趙子解釋了,你也並沒有聽!
”孫寅看著眼前的匡命,慢吞吞地說道:“我們——至少我個人,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來殺死殷孝恆。
”
“可殷孝恆,確實不是死在我們手上——我們沒來得及出手,而機會稍縱即逝。
”
孫寅沒什麽情緒:“很顯然,有人幫我們把握了機會,並且貼心地模仿了我們的戰鬥痕跡——平等國風雨這麽多年,我們這幾個出手多一些的,被記住手段倒也十分正常。
”
“我是個不願聽人說話的人,相信行勝於言!
你們幾次三番的這麽強調,倒讓我有些拿不住了!
因為到了這個時候,沒有必要再虛言。
”匡命下巴微擡:“孫寅你跟我說這些,是希望我替你們翻案嗎?
”
他略有幾分矜持:“可以把你們知道的線索,說與本帥知。
若事情真相真如你們所言,這件事倒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相較於明刀明槍的對手,我們更憎惡暗使詭詐的敵人!
”
事情當然不會再有轉圜的餘地。
就算殷孝恆的死猶有疑竇。
仇鐵的死卻是真實無虛。
天公城不可能重建,建起來也無法再立平等之旗。
平等國已經被掃除的那些人,也沒有複生的可能。
匡命願意談,隻是因為他真有可能死在今日!
“還能轉圜嗎?
”孫寅驚訝地道:“可我真的殺了仇鐵!
這個滿手血腥的屠夫,居然說他修身養性去了!
放下屠刀,果能成佛?
我把他殺死在黃河邊,用一張黃土台供奉,想看他的佛性!
可是什麽都沒有看到。
你能想象得到,我有多失望嗎?
”
匡命無視了這種似於挑釁的宣洩,壓了壓眼睛:“本帥不妨直言,追殺平等國的命令是不可能撤掉的,這涉及到中央帝國的臉面。
但執行的力度,卻可以酌情。
緝而不剿,跟你們以前也沒有區別——前提是,你們真能證明,殷孝恆不是你們殺死的。
”
“你們不需要證明我們殺死了殷孝恆,我們卻需要證明自己沒有殺死殷孝恆嗎?
”錢醜笑吟吟地問。
“本帥需要給中央大殿一個交代。
”匡命的語氣盡量平靜:“既然你們願意坐下來談,就要拿出談的態度。
無謂的置氣,並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
“原來這也可以談啊!
!
”孫寅狂笑起來:“你們景國死了一個當世真人,治河的河官!
也可以談啊!
!
!
”
“在仇鐵之前的河官,薑望一次殺了六個,他們也心平氣和地談完了。
”趙子在一旁提醒道:“當然,那是在太虛盟約上眾多署名者的注視下,咱們身後可沒站著人。
”
“還是要扯虎皮啊!
”錢醜感慨。
“咱們不就是扯不到虎皮,在他們的規則下玩不過他們,才淪落到平等國來嗎?
”孫寅哈哈地笑。
匡命已經發現了,眼前這三個護道人,對景國有著深深的惡意。
這根本不是談的態度。
“如果你們不想談,那麽跟我解釋殷孝恆是不是你們殺的,又有什麽意義?
”真到分生死的時候,匡命自不退縮,他握緊鐵槊:“來吧,什麽婁名弼的成道書,什麽趙子的世界,錢醜的貨攤,還有你孫寅——讓我看看,你們如何殺死我!
”
“趙子跟你解釋,是她生性不愛被冤枉。
而我跟你解釋,我隻是希望你死得清楚一點。
”孫寅在這個時候反而沒有爭鋒相對:“也許不止是我們希望你死呢?
”
他的聲音好似惡鬼的低語:“好好想想,你都得罪了誰?
為什麽平等國會被陷害,我們要被逼到這個局面。
為什麽剛好是你這一路出問題?
誰給了我們情報!
”
匡命沉默了。
這段時間,他的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險。
整個中央帝國內部,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他早就有所明悟——或許他們正在親歷一個重要的時代,歷史的關鍵節點隨時會來臨,但不知誰會有命去見證,誰才是笑到最後的人?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次:“關於你說殷孝恆。
”
“你說你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來殺死殷孝恆。
”匡命看著孫寅,那張憨頭憨腦的虎頭面具,總讓他像是看到一個非常活潑的孩童:“我想知道,為什麽?
”
為什麽?
孫寅也經常問自己,為什麽!
在他還是遊缺、還號為“遊驚龍”的時候,在他碎心毀道、一路咳血回天京的時候,在他淪為廢人、渾渾噩噩回到泰平府的時候,他沒有問過為什麽。
他一直覺得,是自己沒用。
戰爭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戰場是世界上最殘忍的地方,他卻狠不下心。
身負家族榮譽、一府興衰,接到軍令無法抗命。
咬著牙殺戮,卻又對抗不了良心。
他什麽都無法對抗,太過孱弱才至於這樣!
他認為是自己有負天子期待,有負龍君讚許,配不上“驚龍”之名。
他認為自己之所以會碎心野王城,是自己不夠堅強,不夠堅定。
不是一個真正的強者!
直到有一天,有人找上門來告訴他——遊驚龍碎心野王城,是一場巨大的陰謀。
直到那人問他——你是否被一真道招攬過?
他才開始問——
為什麽?
為什麽單單是他呢?
他這才慢慢回想起許多事情。
一切過往,有跡可循。
他想到整個景國伐衛之戰裡,他陸陸續續看到的、經歷的,其實全非偶然,一直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扼著他,一步步攥緊了他的心臟,直到野王城的那聲爆響!
他想到他不僅拒絕過一真道的招攬,還第一時間就向鏡世台密告了!
那段時間多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在周圍,他身邊被裡裡外外查了很多遍,那段時間有大量疑似“一真”的成員被逮捕,他也獲得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清靜。
後來回想,那或許就是災禍之源。
遊驚龍的隕落,是一真道的報復!
他破碎的道心,是陰影裡的警鍾。
殺一隻名為“遊缺”的雞,警告所有不屈服的人!
感謝書友“無聊耶嘿友殤”成為本書盟主!
是為赤心巡天第819盟!
……
本章6K,其中2k,為大盟“擁抱有什麽用”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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