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縱海向來高深的臉龐,因為莫覺的一聲‘爸’,破天荒地僵住了。
他先是一怔,随即失笑出聲,“你這孩子……”
黎俏則扯着莫覺的臂彎,糾正她的措辭,“叫伯父。
”
莫覺‘哦’了兩聲,耳根泛紅,幹巴巴地喚道:“伯父,您好。
”
說罷,她又彎腰鞠了一躬。
商縱海的視線在莫覺身上掃了一圈,虛托着她的臂彎,“好孩子,不用客氣。
”
精明如他,隻消一眼就能看出莫覺是女扮男裝。
稍頃,商縱海安排蕭管家帶着她出去逛逛,爾後才眯眸看向黎俏,“丫頭,你怎麽确定她就是慕珏?
”
那孩子當年跟着綁匪的車掉進了大海,正常來講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時隔二十多年,突然又冒了出來,商縱海頗有顧慮,不免心生懷疑。
黎俏和他目光交彙,主動提起了從前避而不談的話題,“爸,您雖然沒直說,但我已經默認自己是慕家人,所以我做了DNA檢測,結果顯示我和莫覺具備血緣關系的特征點。
”
商縱海目光略顯波動地望着她,“做得好,做得好啊。
”
當年他們那麽多人費力保下來的黎俏,果然沒讓人失望。
而慕珏這孩子,也是命不該絕。
商縱海有些動容,掌心沉沉地按着她的肩頭,語氣帶着引導,“你今天過來,可還有其他的話想說?
”
黎俏抿了抿唇,直視着商縱海的雙眸,“我想知道慕家的一切。
”
商縱海推了下眼鏡,唇邊浮現笑意,“丫頭,我可以告訴你,但你應該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
“當然。
”黎俏波瀾不驚地點了下頭,“我會盡我所能。
”
“好!
”
商縱海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如釋重負般沉沉嘆了口氣,“這一天,終于讓我等到了。
”
……
五分鐘後,莫覺被蕭管家送了回來。
姐妹倆并肩坐在商縱海的對面,商郁獨自入座茶臺的右側。
蕭管家和落雨在門外守着,足足一個小時,裏面的談話聲始終沒有停止。
在商縱海的陳述中,黎俏對神秘的帕瑪慕家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帕瑪第一藍血貴族,鼎盛時期在這個國度裏幾乎一人下萬人上。
正所謂鋒芒過盛,必有後患。
慕家手握帕瑪半數以上的礦山資源,其家族財富以及影響力,甚至可以左右酋長院的決定,乃至酋長的選舉。
沒有任何一個獨立國的君主能容許功高震主的權臣存在,何況還是慕家這種超過百年的望族。
說到這裏,商縱海揉了揉眉心,目光平和卻悠遠地看向黎俏,“如果當年傲凡沒有迎娶你的母親,說不定慕家也不會走到今天。
我給你的文件上,有一個股市賬戶,你有沒有進去看過?
”
黎俏點頭如實回答:“看過,賬戶目前還在正常運轉。
”
那裏面的錢,多到令人咂舌。
商縱海摘下眼鏡放到桌上,往後仰身靠着太師椅,長嘆了一聲,“意岚确實是個奇女子,她能被冠上女股神的稱號,不是浪得虛名。
那個賬號,是她特意為你創建的,裏面的錢也是留給你的。
而那隻是她所有所有成就中小小的一筆財富。
”
小小的一筆?
即便黎俏家底無數,她也不覺得近百億的股票資産可以用小小的一筆來形容。
若是特意留給她的,312的密碼尾號倒也說得通了。
那是她的生日。
許是看出了黎俏的驚訝,商縱海敲了下太師椅的扶手,“你母親在股票投資和證券交易方面有着非常敏銳獨到的見解。
她以超高的投資回報率被人奉為神話,跟投的人賺的盆滿缽滿,也打破了不少投資的回報記錄,甚至破壞了很多傳統産業股的基本規則,這并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
聞此,黎俏微微蹙起了眉頭。
利益驅使之下,景意岚的擁趸一定很多,但敵人也會更多,因為她破壞了別人的利益規則鏈條。
金融的背後關聯着無數望族和豪門,她出手就動蕩了股市,注定埋下隐患。
這時,商縱海端起茶壺續杯,擡起眼皮觀察着黎俏,“不管當年孰是孰非,意岚作為你的母親,若非萬不得已,她也不會讓我把你送走。
”
黎俏低着頭沒說話,腦海中卻浮現出那張老照片上的容顏。
莫覺在一旁聽得雲裏霧裏,她不懂股市,也不知道什麽叫杠杆,她更好奇慕家是怎麽沒的。
索性,她雙手扒着桌前,微微向前傾身,歪頭問道:“伯伯,那是誰害了我家?
”
商縱海移動視線到莫覺的臉上,再三端詳,才能隐約看出慕傲冉和她先生結合的影子。
黎俏也适時問道:“帕瑪有多少家族參與?
”
他呷了口茶,眸色凜冽又浮着無奈:“當年望族十八家,參與者不會超過半數,但也意味着誰都有可能。
慕家出事當晚,全城無異動,令人防不勝防。
即便到了今天,我也沒辦法确定到底都有誰。
”
回憶起往事,商縱海的神情帶着難掩的感傷,他喝茶潤喉,聲線愈發低沉,“赫家,藍家,巫家,你們可以仔細查查,另外幾個我所懷疑的家族多年前就已經遷出了帕瑪。
”
黎俏面露寒霜,“能确定就是他們做的?
”
商縱海搖頭,意味深長地道:“無法确定。
慕家究竟是因為什麽被滅族,還有很多疑點。
當年随着慕家出事,帕瑪望族體系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有了前車之鑒,不少家族都紛紛選擇避世求存,生怕自家會重蹈覆轍,避世的也不一定就是真兇。
”
話落,茶室裏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直到“咔噠”一聲,打火機的聲響吸引了幾人的注意。
商郁坐在邊側低頭點煙,淡淡的薄霧伴着男人低冽的嗓音散在空氣中,“如果能查出真兇,您想讓她怎麽做?
”
商縱海也順手從桌上拿起煙盒,抽出一支夾在指尖摩挲。
他低垂着眉眼,語調不緊不慢:“奪回慕家這條路注定不好走,前塵往事都讓你承擔也确實不公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