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敲門了”，葉無涯笑吟吟道。

　　老林正駕駛著一輛拖拉機，緩緩過來。

　　“沒了看門的，你是連走個過場都懶得走了”，老林歎道。

　　“門這東西，於我們而言，本就沒什麽意義”，葉無涯道。

　　老林瞟了眼一旁的葉群，葉群此時額頭上全是細密冷汗。

　　“葉君羊，當初來遠古神域的時候，還挺年輕啊，怎麽老了這麽多。
”

　　“呵呵，他喜歡當‘老奴’，也沒辦法”，葉無涯笑道。

　　“拜見魔龍皇！
”

　　葉群這時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趕緊下跪。

　　老林也沒理會，問葉無涯道：“你不是要走了麽，又來找我何事？
”

　　“本來是要走了，但有些事還放不下，想跟你聊聊”，葉無涯道。

　　“你都把這個世界玩穿了，連我們兩口子都甘拜下風，你還有放不下的？
”

　　“玩穿了，未必就是玩成了，目前來看，你們可沒落下風。
”

　　老林眯了眯眼，“我得把拖拉機開回去，再洗洗身上的泥，你們先去樹下等著吧。
”

　　“你用拖拉機，為何還在用耕牛？
”

　　“還不是家裡女人意見不合，一個要效率，一個要情調，我索性兩者都用，省得她們吵架。
”

　　“你這性子，不該當魔龍皇，該當神龍”，葉無涯笑道。

　　老林沒搭理，開著“突突突”的拖拉機，慢悠悠回去了。

　　半個時辰後，等葉無涯主仆喝了兩壺茶水，才見老林穿著寬松短袖，大褲衩，來到了樹蔭下。

　　“這次沒帶吃的來？
”

　　“怕你沒這心情收我的吃食，也就沒帶”，葉無涯道。

　　老林淡淡道：“看來，你又要說一些，破壞我心情的話？
”

　　葉無涯從石凳上起身，看著遠處的農莊景色。

　　“魔龍皇，你可知道，我所向往的，是什麽？
”

　　老林目光一凝，他已經很久沒有聽葉無涯這麽稱呼他。

　　“一頭耕牛，一間小院，數畝良田，三五知己。
”

　　老林笑了笑，“你這目標，不是已經實現了麽？
”

　　“不錯，看起來，唾手可得……”

　　葉無涯伸手朝著遠方一握，但卻是搖了搖頭道：“隻可惜……都不過是鏡花水月。
”

　　“你還是放不下‘渡河’。
”

　　“不是放不下，是不甘心。
”

　　葉無涯轉身，問道：“魔龍皇，你就甘心麽？
”

　　“你指什麽？
若是問要不要渡河，那我已經回答你很多次，我不介意”，老林道。

　　“就算不渡河，你覺得‘滅世’就是對的？
”葉無涯問。

　　“這並非‘對’與‘錯’，而是必須如此。
”

　　老林悠然道：“任何一個青銅文明，一旦發展到了臨界點，都要接受毀滅。
”

　　“生命的欲望是無窮盡的，一旦文明脫離了該有的規模，無限膨脹，遲早會波及別的文明。
”

　　“我曾經也懷疑過，所以做了很多嘗試……但結果無一例外。
”

　　“所有青銅文明的種族，無一例外，連一個自己誕生的星球，都無法愛護，隻會無限地消耗，透支……”

　　“一旦讓這些種族，進入大世界，遲早會毀掉更多文明，帶來更多的災難。
”

　　“我能做的，無非是讓這個文明持續更久一些，但也僅此而已了。
”

　　葉無涯道：“這不過是一種可能！
你明明知道，黃金種族，白銀種族，一樣擁有他們的欲望！
”

　　“憑什麽，唯獨青銅文明，就必須在有限的小世界內，定期被毀滅？
”

　　“當初兄長開天，若非那些舊神複蘇，或許如今這個五太，截然不同。
”

　　“你就沒想過，那本該在上一次滅世中毀滅的舊神，怎麽就能從瀕死中活過來？
”

　　“你是最強的魔龍皇沒錯，但之前的魔龍皇，難道連滅世這點本職工作，都做不到麽？
”

　　“這根本就是某些家夥，背地裡不願意讓這個文明發生改變，你難道會想不到？
”

　　老林目光閃爍地看著他，輕笑了聲。

　　“無名啊無名……你終究還是放不下，你兄長之事。
”

　　“你兜兜轉轉，演了這麽久，不惜利用那小子，勾起我的勝負欲，就為了……讓我聽你說這些話？
”

　　葉無涯道：“那小子若能挺過這一劫，你是不是也該做個決定了？
”

　　“什麽決定？
”

　　“滅世這規矩，該改改了。
”

　　“你要我與神殿為敵？
”

　　“怎麽，你怕那些戴面具的家夥？
”

　　“永恆都不怕，我又何懼之有？
”

　　老林笑著搖頭：“可我活下來，又有什麽意義？
這個世界還要繼續，它需要的，是神龍，而非魔龍皇……”

　　“這個世界？
眾生都被滅了，哪來的世界！
？
”

　　“你真覺得，重新創世後的世界，眾生還是先前的眾生麽？
”

　　“若一條規矩，要讓無數生命，無辜地遭到毀滅，那就不是規矩，而是暴行！
”

　　“不去想著改善，而是隻選擇服從，那就是幫兇！
”

　　“神殿定下這樣的規矩，那它就該被推翻！
”

　　葉無涯擲地有聲，目光如炬。

　　若是葉帆在場，必然會很是驚訝，畢竟從未見過，如此激動的葉無涯。

　　老林聽到這些話，面色深沉，一言不發。

　　“今天，她不在？
”葉無涯這時話鋒一轉，問了一句。

　　“哦，她帶一個小娃娃，去混沌之河裡練練”，老林道。

　　“你想讓她……陪你死麽？
”

　　老林眼角跳了跳，道：“她不會死，她收到了邀請函，可以成為裁決者。
”

　　“你覺得她會去麽？
”葉無涯反問。

　　老林再次陷入沉默。

　　“其實你心裡很清楚，這個五太，並不是一般的青銅文明，神殿的態度，根本就有問題。
”

　　“隻不過你不像我，兩袖清風，無牽無掛，你考慮的太多，而這……也是神殿鉗製你的手段。
”

　　葉無涯語氣低沉道：“老林，是時候了，該做決定了。
”

　　老林站起身來，走到池塘邊，看著那清水中，自己的倒影。

　　良久之後，老林轉身道：“如果那小子做到了……神殿那裡，我來應付。
”

　　“哈哈……”

　　葉無涯不禁笑了幾聲，“聽你這麽說，我也就能安心地走了。
”

　　“看來，你對他很有信心？
”老林笑道。

　　“不是他……是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