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於是樓下隻剩下他們兩個。

　　賀清墨依然保持著之前的坐姿，也沒回頭看一眼樊星。

　　樊星站在原地猶豫了一秒鐘，主動走了過去，看到男人的杯子已經空了，順手拿起來，“我再給哥哥倒一杯吧。
”

　　賀清墨也沒說話，直到樊星重新端著咖啡回來的時候，他才擡頭看著樊星問：“你聽到了吧？
”

　　語氣清清淡淡的。

　　但是不知為什麼，樊星能感覺到對方似乎有些……尷尬。

　　又想起方才林琳極力掩飾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在男人身邊坐下，“哥哥是擔心我聽到了會不舒服嗎？
沒關係啊，我早就知道了。
”

　　賀清墨眉心輕輕跳了跳，挑眉看著他不說話。

　　樊星擔心他不相信自己，連忙解釋，“真的，一開始我就知道哥哥你這麼隨便跟個不認識的人結婚，肯定不是認真的。
上次去了哥哥家裡之後，我更確定了，哥哥肯定是為了跟家裡賭氣才這麼做的。
既是這樣，那以後不想賭氣了，自然是要離婚的啊。
”

　　看著小朋友無比真摯的眼神，賀清墨有種咬碎後槽牙的衝動，他不爽的捏著小朋友的小臉，語氣有些咬牙切齒：“所以完全不生氣是嗎？
”

　　樊星的臉頰被捏著，說話有些口齒不清，但態度非常誠懇，“真的不生氣，一點都沒生氣。
”

　　男人捏著在他臉上的力道微微加重，神色竟有些晦暗不明。

　　樊星不解看著他，清澈的大眼睛迷惑的眨著，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

　　男人卻忽然鬆開了他，恢復之前閒散的坐姿，端起杯子喝咖啡，語氣甚是隨意的問：“你也咖啡店打過工？
”

　　樊星也不知道這男人究竟在想些什麼，隻乖乖的點頭：“嗯。
”

　　男人沒再說話，樊星偷偷觀察了一下，好像也沒看出什麼不對勁來，便也沒多心，翻出手機插上耳機開始學中文。

　　兩個人各做各的互不打擾，屋子裡安安靜靜，幾乎沒有聲響。

　　良久之後，賀清墨感覺到肩膀微微一沉，他扭頭，就見小朋友靠在他的身上睡著了，帶著耳機，手機還拿在手裡。

　　賀清墨並不知道樊星早上幾點起來的，反正他起來的時候，家裡已經沒人，但是早餐已經準備好。

　　不過，昨天晚上樊星沒睡好是肯定的，大約是因為昨天下午，他那個稍稍有些尺度的擦奶油的方法嚇到小朋友了，一整夜僵直在他懷裡，一動不敢動。

　　沒睡好不說，今天忙著做了一桌子飯菜，兼顧大人跟小孩子的口味，又陪著馨馨樓上樓下的玩遊戲，怕是也累壞了吧。

　　男人取走了手機跟耳機後，輕輕托著他的小腦袋，自己挪了挪位置，給小朋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沙發上，腦袋枕在他的腿上。
又抽了條毛巾被過來給人稍微蓋上了點。

　　樊星是真累了，這一番動靜下來，他也隻是微微蹙眉，然後自動蹭了個舒適的姿勢又睡安穩了。

　　男人隨手翻著他手機裡學習中文的軟件看了兩眼，覺得無趣，便丟下手機低頭撥弄小朋友的頭髮玩。

　　樊星的頭髮很軟很細，但是特別黑，握在手裡絲絲滑滑像綢緞一樣。

　　男人玩的不亦樂乎。

　　卻沒發現這幼稚的一幕全落在了林琳的眼睛裡。

　　本來擔心自己可能引戰的林琳，撇了撇嘴，在心裡默默的罵了賀清墨一番——屁！
什麼遲早要離婚？
你這明顯一副“我媳婦真好看，越看越喜歡”的癡漢樣，你捨得離婚？
得了，姐姐看你死鴨子嘴硬到到什麼時候？

　　然後抱著剛睡醒還有些迷糊的馨馨輕手輕腳的過去打了個招呼走了。

　　--

　　樊星得知樊美熙跟顧永昌去拜訪賀家的事情已經是一周之後了，當時他已經開始為開學做準備，季謹卻登門了，說是順路過來看看，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卻趁著賀清墨不注意的時候把樊星拉到三樓的露台上說了番悄悄話。

　　大緻意思就是跟樊美熙他們見了個面，雙方都覺得結婚是大事，還是應該隆重點，辦個像樣的婚禮。
不過，賀清墨那邊不答應，所以，想讓樊星給賀清墨吹吹枕邊風。

　　吹枕邊風是不可能的，樊星可不想大張旗鼓的跟賀清墨辦什麼婚禮。

　　讓他意外的是，樊美熙居然會找賀家提這樣的要求。

　　雖然當初他被叫回國，跟賀清墨結婚的時候，樊美熙說了很多好聽的話，什麼賀清墨對他一見鍾情，一定會對他很好，什麼賀家是綿延上百年的大財團，他嫁過去一定會很幸福，等等等等。

　　但是誰都不是傻子，他們都知道這樁婚姻就是一筆交易，而且這交易跟賀家本身沒關係，隻是跟賀清墨的交易。

　　所以他跟賀清墨結婚之後，樊美熙也從來沒有天真的奢望過，因為這樁所謂的婚姻，就跟賀家是親家了。
她自己甚至在面對賀清墨的時候，都還會客氣的喊一聲賀先生。

　　現在居然主動登門去跟賀家談婚禮的事情。

　　這是因為知道賀清墨帶他回家 ，賀家人對他的態度還可以之後，發現有機可趁了嗎？

　　他們是希望，他跟賀清墨結婚這件事徹底得到賀家的認同，並公開出去，這樣給顧家帶去的好處，可遠遠不止跟古未科技的那一份合同了。

　　樊星光著腳窩在吊椅上，看著被花匠培育的很好看的花兒在風中搖曳生姿，心裡卻冰冰涼涼的。

　　“想什麼呢？
”賀清墨送走了季謹，也沒等到樊星下樓，上來就見小朋友把自己抱成一團發呆，清澈的眼睛撲閃撲閃的眨著，濃密的睫毛像揮動的翅膀。

　　樊星擡頭看著他，稍稍有些歉意：“媽走了嗎？
”

　　“嗯。
她跟你說什麼了？
”男人在他身邊坐下，輕輕戳了戳他的臉頰，“欺負你了？
怎麼蔫了？
”

　　樊星抓著他的手，不讓他亂動，搖頭，“沒有。
就是想讓我跟你說，辦婚禮的事情。
其實……”

　　“好！
”

　　“啊？
”

　　樊星話沒說完，就被男人的話嚇了一跳，睜大眼睛看著賀清墨，想確認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男人善解人意的重複了一遍：“我說我答應了，你都開口了，老公能不答應嗎？
辦！
怎麼隆重怎麼來。
”

　　額……

　　我沒開口好嗎？
我就轉達一下你媽的意思好嗎？

　　樊星心裡小小吐槽了一下，忽然衝他笑的眉眼彎彎，“還是別了吧，反正遲早是要離婚的，別浪費錢了。
哥哥還是把這隆重的婚禮留給以後對的那個人吧。
”

　　然後不等男人說話，就從吊椅上跳了下來，“我想起來了，我開學要軍訓，這段時間隻能住校。
我給哥哥準備了一些比較方便的早餐，哥哥早上起來稍微熱一下就能吃的。
現在正好有時間，我教你啊。
”然後拉著賀清墨下樓。

　　被拉著往前走的男人，有那麼一瞬間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誰讓他那天說那句話讓人家聽見了，現在小朋友明目張膽的跟他說“遲早要離婚”，關鍵是小朋友的心裡是真的這麼認為的。

　　哼，天真！

　　樊星可不知道賀清墨在想什麼，拉著人跑去廚房，打開冰箱，“這裡的東西都是可以做早餐的，放到鍋裡熱一熱，或者微波爐轉一下就行，有的麻煩一些的我有些寫教程，你可以照著做的。
”

　　賀清墨還真看到有些食盒上貼著便簽。

　　歪瓜裂棗，完全沒進步啊。
他想。

　　樊星還在跟他說話：“鐘點工又不能趕過來做早餐，而且我覺得你好像也不喜歡吃她做的。
但是早餐還是要吃的，你反正又不用很早出門，自己動個手不麻煩的。
還有這個……”

　　他說完冰箱裡的東西，拉著賀清墨去到竈台邊，順手打開一個櫥櫃 ，“這裡面是米，煮飯的跟煮粥的我都分開貼好標籤了，你要是早上想喝粥，就用這個鍋。
”

　　他指著一個白色的鍋，繼續：“你隻要晚上把米放進去，你一個人的話，一點點米就行，水加到這裡。
”他指著鍋內的刻度線，“然後定時到早上就行了，很簡單吧。
然後……”

　　他四下打量著搜尋著，好像生怕忘了什麼沒交代，賀清墨一個大活人能在家裡餓死一樣。

　　他可能是忘了，他沒來之前，賀清墨一直都是一個人。

　　男人的嘴角忍不住彎了彎，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腦袋，“好了，餓不死的。
你明天去學校報道？
”

　　樊星忽然也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太誇張了，畢竟這裡其實是賀清墨的家，他肯定比自己熟悉，他剛才的樣子簡直喧賓奪主了。

　　他摸了摸被拍的腦袋，尷尬的笑了起來，“嗯，明天是最後一天報道，一定要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