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媽媽晚上特地來問要吃什麽。
“太夫人那邊的慶喜媳婦過來了,還帶了好些進補的藥材。
太夫人又給外院廚房開了單子,要每天往咱們這兒送個肘子、兩條鱸魚、一對鴿子……別的還有牛乳等東西,說您今後的飲食就不一樣了。
您看看以後這些東西怎麽安排好?
”
顧錦朝接過孫媽媽遞過來的單子看。
陳老夫人開了許多東西,都是大補的。
她問孫媽媽:“這些可是四房出錢?
”
孫媽媽笑著搖頭:“太夫人特地說了,這算是她老人家給您養胎的,那些藥材也是。
”
顧錦朝皺了皺眉,陳老夫人自然是一片好心。
但此時二房的孫氏還有孕,開銷可都算在二房裡面。
她這邊卻算在陳老夫人那裡,多少說不過去。
孫媽媽也知道顧錦朝在想什麽,就說:“您是嫡長房媳婦,太夫人疼愛您是應該的。
您心裡可別覺得有什麽愧疚。
”畢竟三房有陳三爺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一般夫人年輕的時候,都是張揚不懂得收斂。
偏偏顧錦朝十分謹慎,孫媽媽倒是覺得她大可不必想太多。
這是陳老夫人的偏寵,任誰都會這樣偏寵。
二房那邊也不會有微詞。
顧錦朝歎了口氣:“也罷。
”畢竟也不可能把單子退回去,拂了陳老夫人一番好意。
“怎麽安排膳食我沒經驗,你一手負責,和慶喜媳婦商量著來吧。
”
孫媽媽接了單子。
心裡有些猶豫。
一般這種宗房複雜的夫人有孕之後,都要通知娘家人,娘家人會派了信得過的婆子過來伺候,不會全部交給婆家人。
怕婆家的人會有心懷不軌的。
但她聽說,三夫人的母親兩年前去世了……
她問顧錦朝:“您要不要寫信給顧老夫人說一聲,派個婆子過來……兩個人一起看著?
”
顧錦朝搖搖頭,“我放心你,你去做就是了。
”她有身孕的信下午已經遞出去了,但是讓馮氏派個人來伺候她。
顧錦朝想到就覺得不舒服。
徐靜宜那邊陪嫁的婆子少,自然也不能派過來。
孫媽媽就笑了笑,福身出去了。
佟媽媽抱著笸籮進來,臉上全是笑容:“夫人您看,這是奴婢從庫房裡找出來的。
全是潞綢、羅緞和緙絲的料子,給孩子做小衣最合適。
您看看選幾個好的出來。
先給孩子做著肚兜如何?
”
顧錦朝接過笸籮看,裡面裝著顏色花樣各異的尺頭,足有十多個。
她摸過這些軟滑的布料,嘴角不由露出笑容,心裡覺得也和布料一樣軟綿綿的。
顧錦朝挑了一個大紅百吉文的尺頭、一個黃色素緞緙絲的尺頭。
後一個可以繡嬰戲蓮紋或者年年有餘的花樣。
“把這兩匹布裁了,另外找幾個手藝好的婆子。
漿鞋底出來。
”
佟媽媽接了尺頭退下。
采芙、繡渠又捧了尺頭進來,說要給孩子做小襖。
一直到晚上才算是安定好了孩子的事。
畢竟才懷孕兩個月。
等孩子生下來也是明年七月的事了。
錦朝剛喝了碗豬蹄湯,卻聽到屋外有人說話,似乎是陳義……
三爺回來了?
顧錦朝讓青蒲出去看看。
很快青蒲就帶著陳義進來。
陳義臉色很白,額頭全是汗,跪在地上很久都沒有說話。
顧錦朝心裡一緊,難道……陳三爺出了什麽事?
他不是都說過自己會小心的嗎……
“陳護衛,究竟是什麽事。
你也快說清楚。
”顧錦朝的聲音盡量平穩,“這做悶嘴葫蘆是什麽意思?
”
陳義的嘴唇抖了抖。
“夫人……三爺今日從內閣回來,在蘭西坊……遇刺。
是屬下幾個無能……”
顧錦朝臉色也有些發白,覺得身子發軟,手緊緊抓住羅漢床上鋪的鴨綠稠福壽紋墊子:“他現在在哪裡……傷得可重?
”
陳義忙回道:“在外院書房,三爺原先就住在那裡。
是胸口中了箭……已經派人去請太醫過來了。
三爺還尚是神志清醒,您別擔心,應該沒有大礙。
江先生已經請了太夫人過去,她特地吩咐,為了您的身子著想,您就不用去了。
”
人都不要她看,傷得重不重她怎麽知道!
顧錦朝更怕他們隱瞞三爺的傷情,就是怕她肚子的孩子有什麽意外。
她勉強站起身,堅決地說:“我一定要去看看。
”吩咐青蒲,“拿我的披風過來,陪我去外院。
”
陳義忙跪下說:“夫人,您的身子要緊,三爺之前也說過,不能讓您去看他……您可要諒解屬下啊!
確實是沒有大礙的,不然此時就應該發信給遠在陝西的二爺了,您說是不是……”
顧錦朝系上披風,理也不理會陳義就帶著青蒲往外走。
給沒給二爺送信,她怎麽知道!
她隻知道陳三爺現在受了重傷,她一定要過去看看……萬一,有什麽閃失呢!
陳義站起來,想著夫人肚子裡剛懷了三爺的孩子,阻攔又不敢阻攔,又怕她去看到動了胎氣,到時候受責罰就算了,他自己心裡恐怕也要愧疚一輩子。
陳義隻能帶著護衛跟著顧錦朝一路出來,垂花門正守著幾個婆子。
看到三夫人走得如此匆忙,連忙要阻攔,就聽到青蒲低聲道:“沒長眼的東西,你們還誰都敢攔了!
”
婆子們連忙讓開,又看到陳護衛帶著人眼巴巴追在後面,忙問道,“陳護衛……這究竟……”
陳護衛擺擺手,“別問別問,好好守著就是!
”
外院已經戒備森嚴,不僅是鶴延樓的護衛守著,還有穿程子衣的侍衛,都配著大刀。
面容嚴肅。
看到陳義跟在顧錦朝身後,倒也沒有人阻攔她。
顧錦朝隻來過陳三爺外院的書房一次。
陳三爺的書房設在鶴延樓旁邊,是個兩進的小院子,旁邊種著幾株高大的松柏。
平時很清淨,如今卻崗哨密布,連小廝都不能進出,熱水、藥物都是護衛端進。
……這樣的情形,明明就已經很嚴重了!
顧錦朝往裡面走,守門的侍衛想攔住她。
陳義在後面打了個手勢。
侍衛才讓開。
不僅陳老夫人在裡面,陳玄青和陳五爺也在。
陳玄青正在和一個穿著圓領袍的老者說話,“父親的傷勢頗重,恐怕還需要大人盡力調養……要用什麽藥材,您盡管開口便是。
”
陳老夫人看到顧錦朝眼眶發紅,臉色發白。
忙過去扶她:“你怎麽過來了……”
錦朝跟陳老夫人說,“娘,我想進去看看他。
”
陳老夫人剛才也哭過,聞言又覺得鼻酸:“算了,你有身子的人。
去看了他又能如何……”
顧錦朝緊緊握住陳老夫人的手,低聲問:“他是不是沒有醒?
”
他沒有醒……所以聽不到她說話的聲音。
以前她隻要在外頭一說話。
陳三爺就會讓小廝請她進去,好像無論她在哪兒。
他都能立刻注意到她。
顧錦朝心裡發冷。
雖然前世他挺過來了,但這一世要是有什麽意外呢?
她怎麽辦……她剛懷了他的孩子,他不是還要教孩子讀書嗎?
隻要一想到三爺可能會死,顧錦朝覺得呼吸都沉重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這麽在乎他了?
陳老夫人想到兒子的傷勢,也覺得心都在揪痛。
別說安慰顧錦朝,自己都忍不住掉眼淚。
陳五爺走過來安慰陳老夫人:“娘。
您可別傷了身子。
和三嫂去偏房坐坐吧,這邊有我和玄青看著。
不會有事的。
”
顧錦朝深吸了口氣,她不能傷心。
這些事她幫得上忙,陳三爺遇刺肯定是河盜案牽涉的人動了手腳,她早就提醒過陳三爺,怎麽還會遇刺,這群人究竟有多猖獗,敢行刺朝廷二品大員!
“鄭嬤嬤,你扶母親去偏房休息。
”顧錦朝吩咐說,又看向陳五爺,“五爺放心,我還不至於太過傷心,請陳義過來回話吧,我有事要問他。
”
她進了廂房,想把三爺遇刺的經過問清楚。
既然有了她的提示,陳三爺肯定不會那麽不小心,究竟這路上發生了什麽事?
青蒲端了把圈椅過來,不一會兒就有人進來,卻不是陳義,而是陳玄青。
他穿著青色盤領右衽服,剛除了官帽。
輕聲說,“你要問什麽?
”
顧錦朝此時也顧不得什麽了,直接問他,“你可知道三爺是怎麽遇刺的,那兇器又在何處?
”
陳玄青歎了口氣說:“母親,你還是別問吧。
這事情太複雜了……兇器是把箭,已經取出來送去刑部了,我們的人已經看過,隻是把尋常的箭。
你還是先回去歇息吧,這裡還要忙到很晚的……”
青蒲想了想,也勸她說:“夫人,咱們明日再過來看吧,眼見著天都黑了……畢竟您要為孩子考慮。
”
顧錦朝知道她肚子裡還有個孩子,隻是她實在不放心。
她想親眼見過三爺,想知道他傷得多重,不想被人蒙在鼓裡。
陳玄青皺了皺眉:“孩子?
”
什麽孩子?
青蒲福身回道,“夫人已經有身孕了,受不得勞累。
”
顧錦朝……懷了父親的孩子?
陳玄青心裡說不清有種什麽滋味,看到她默然不語。
平日都是堅強溫和的人,怎麽現在顯得如此可憐。
她樣子這麽瘦……真的有孩子了?
“你……”他袖中的手握緊了,“既然有孩子了,更不能操心勞累。
我派人送你離開吧。
”
顧錦朝輕聲說:“我就見他一面,看了就走。
”
她站起身,好像有點站不穩虛,身子晃了一下。
陳玄青立刻就想伸手去扶,青蒲卻已經扶住她。
並且看了陳玄青一眼,她覺得陳玄青的樣子有點古怪……
顧錦朝已經站穩,直直看著陳玄青:“我要去見他。
”
陳玄青沉默好久,才歎息:“你跟我來吧。
”
ps:感謝飄盛親的和氏璧,麽麽噠!
大家讓我固定更新時間,這個不太好固定,第一更大概在7~8點,第二更大概在10~11點。
(都是晚上)其實更建議錯開一天看,但發現大家好像都沒有錯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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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還有一更,等作者君去樓下買個雞爪子吃,有點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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