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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寵》第22章

掌心寵 泊煙 3738 2024-05-01 15:26

  第22章

  天氣日漸炎熱, 紹興城中的冰塊, 瓜果還有涼水都供不應求。
宋雲寬接到調任,出知明州,不知為何竟鬆了口氣。
不進都城就好, 不在那人眼皮底下就好。

  他又問那個來傳調令的官員:「不知臨安的提舉市舶是由誰來接任?

  官員想了想:「暫由兩浙西路的轉運使大人兼任, 東府爭議日久, 也沒有決出合適的人選。
他們應該是在等顧相復職,再做定奪。
畢竟除了他, 旁人也不敢隨意做主。

  中書現在是由參知政事莫懷琮暫領宰相之職,也便於對應前方的戰事。
但縱使如莫懷琮也不敢隨意更改顧行簡在時的政令, 以免引起上下官員的恐慌。

  宋雲寬想想也是, 都城的市舶司權責堪重,中書省也不會隨意任命一個此前毫無經驗的官吏,自己真是想得太簡單了。

  官員調任要求在一個月內到任, 否則將會受到處罰。
宋雲寬簡單地收拾了一下, 又看了眼自己任職三年的府衙, 沒有驚動任何人, 輕車簡從, 就走馬上任去了。

  紹興府的新任知府還沒有到任, 但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夏初嵐派人去裴家收回夏初熒的奩產,裴家上下竟然客客氣氣的, 分毫不差地還了回來。

  二房眾人看到一箱箱擡到堂屋裡的東西,還有人在唱對,神色各異。

  等那些人走了之後, 夏初熒咬了咬牙:「誰要她多管閒事的?
這些東西便是給裴家又如何,夏家還缺這點錢嗎?
這樣去討回來,多丟人!

  夏謙斜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你給我記住,你們已經和離了,你姓夏!
不管夏家有沒有錢,這份奩產本就是你的,憑什麼要留給裴家?
你嫌丟人,當初就不該貼著裴永昭,讓他輕看你。
你們若早告訴我裴永昭丟官還敢算計夏家,我一定痛打他一頓!
才不會如此便宜了他。

  夏初熒還是有幾分忌憚長兄,況且以後的婚事還靠他,不敢頂嘴。
韓氏連忙擺手道:「使不得!
你是讀書人,怎麼能動手打人?
你別忘了,中了鄉試之後,是要覆審身份的,德行也很重要。

  鄉試在八月舉行,是科舉的初試,各州府通過的人數皆有定額。
通過之後,州府還會對試子的德行,服喪情況,背景,身體等等再進行核查,張榜公示。

  上一次夏謙就輕鬆地過了鄉試,主要還是看禮部試和殿試。
禮部試也就是會試,第二年春天在都城的貢院舉行,又稱春闈。
由知貢舉擔任主考,皇帝還會另外再指派兩名副主考,還有國子監和禮部的官員共同參與出題。
這些人會在春闈開始的前十幾日被鎖進貢院裡頭,防止考題外露。

  顧行簡連任兩屆知貢舉,有傳言說這屆的知貢舉還會是他。
所以他的喜好和風格一直是試子們爭相研究的重點,這才會出現他所編修的書一本難求的局面。

  夏初嬋拿了碟子裡的一塊蜂糖糕,邊吃邊說:「我聽五妹說六弟要去考補試,現在天天往三房跑呢。

  韓氏譏笑道:「十二歲就想進太學,他以為自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
不自量力。
你三叔就更別提了,年輕的時候自恃才學,結果呢?
在市舶司做從九品的公事做了整整十年,最後還是丟了官。
也隻有長房的人才拿他當寶。

  夏謙皺了皺眉頭:「娘,三叔六弟畢竟姓夏,這裡除了您也都姓夏。

  夏柏茂連忙附和道:「大郎說的沒有錯。
六郎去考補試怎麼了?
孩子上進,總歸是好事,你幹嘛這麼說呢?

  韓氏沒想到父子倆都來說她,氣得狠狠瞪了夏柏茂一眼。
夏柏茂閉上嘴,又低頭繼續打算盤。
蕭音連忙說:「其實娘不是那個意思。
她隻是想,夫君當年考補試都覺得很難,六弟年紀還這麼小,肯定會覺得更難。

  韓氏見終於有人站在自己這邊,滿意地看了蕭音一眼:「還是阿音懂我。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蕭音是在刻意討好她。

  「反正也已經和離了,阿熒先好好把孩子生下來,以後再做打算。
」夏謙站起來,對夏柏茂和韓氏拜道,「爹,娘,我先回去讀書了。

  韓氏連忙應好。
現在二房最要緊的事就是夏謙考科舉,隻要他能考取功名,再加上夏家的財富,夏初熒和夏初嬋出嫁時的身價也自是水漲船高。
他們在人前也都能挺直腰闆了。

  蕭音望著夏謙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又低下頭。
她知道夏謙不喜自己的性子,柔弱又沒有主見,更不喜歡她在人前巴結婆母。
可她能有什麼辦法呢?
掙紮求存罷了。

  ***

  到了月底,夏初嵐循例在玉茗居的正堂見幾個重要的賬房和掌櫃,聽他們說本月的收支情況。
夏家涉足的有茶行,糧行,質庫以及海上貿易。
尤其是海上貿易獲利頗豐,三大港中,除了臨安以外,在廣州和泉州已經極具規模。

  一位賬房先生說:「姑娘,抽出了十萬貫錢之後,賬目的確有些吃緊。
幸虧海事興旺,進賬頗豐,能稍稍彌補一些。

  事實上,自從聽到夏家捐了十萬貫之後,為夏家做事的人都有些緊張,生怕夏家受到什麼影響,斷了他們的財路。
可今日見到夏初嵐以後,看她從容鎮定,胸有成竹,這些人的疑慮也都打消了。

  夏初嵐支著下巴說:「暫且提高質庫的月息為八分,近半年除了必要的支出以外,不要再有大筆的買賣。
手中閒置的商舖,貨物也都儘量出手,換得銅錢用以周轉。
各位放心,十萬貫夏家能拿得出來,絕不會影響到各位的生計。

  眾人聽到她這麼說,心裡的大石總算落了地,齊聲應是。
有一個掌櫃上前說道:「姑娘,我有一個想法。
臨安距離紹興很近,又是都城,人口浩繁,州府廣闊。
我們為何不考慮把鋪子開設到臨安去,或者利用臨安的港口呢?
這樣一來,便可開源。

  其他人紛紛附和,立刻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對於臨安的繁華,時人有種近乎瘋狂的嚮往。

  「臨安商賈雲集,富者比比皆是,且百業興旺。
如果我們貿然在臨安開設店舖,購買船隻,未必能夠成功。
但諸位的建議我會考慮,今日便到這裡吧。

  賬房和掌櫃們留下手中的賬簿後,紛紛退出去,還在議論臨安。
夏初嵐側頭看向窗外,不知何時,橙紅的石榴花已經開成了一片,如美人臉上的胭脂殘紅。

  那人回到臨安之後,當真是渺無音訊了,也許不會再見了吧?

  她並不後悔那日的舉動。
不能因為害怕面對結果,就去避免一切的開始。
這樣至少能沒有遺憾。

  「姐姐,先生給我寄書來啦!
」夏衍從外面跑進來,手中抱著個青布包,顯得十分興奮,像個小麻雀一樣,「不僅是《論語集注》,還有《大學章句》、《中庸章句》!
還有好幾本!
先生怎麼這麼神通廣大?
這些書現在市面上一本都買不到了。
姐姐,他到底是幹什麼的呀?
你可知道他的姓名?

  夏初嵐擡手摸了摸額頭:「應該是……教書的先生吧。
未問過姓名。

  「不可能!
先生的談吐見識,絕不簡單。
」夏衍很肯定地說道。
雖然隻見過一面,卻對先生說的話有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

  夏初嵐敲了下他的額頭:「你才見過他一面,知道什麼?
他教書的地方在國子監,自然了得。

  「怪不得,怪不得!
先生真是太好了,我去臨安,一定要當面謝謝他!
」夏衍抱著書,如獲至寶,摸了又摸。
這幾本書別說是考補試,考科舉都是可以的。
隻不過很多應試的試子求不到,用別的書代替。
就算有,也隻得其中一兩本,不可能這麼全。

  思安抱著另一個包袱進來,氣喘籲籲地說:「六公子,您跑得太快了。

  「思安,是你跑得慢。
」夏衍笑了笑,又轉過頭對夏初嵐說,「姐姐,先生也有東西給你。

  夏初嵐微愣,思安已經把那個包袱放在她的腿上:「人是顧二爺派來的,說這個給姑娘,要我帶一句話給您,就三個字:『他說謊』。
那人還說要是將來到了臨安有難處,可以去顧二爺手底下的鋪子裡頭找人幫忙。

  縱然笨如思安也已經猜到是什麼意思了。
單說看那位先生的樣子,就不怎麼擅於撒謊。
那天說完話之後,與其說是走了,倒不如說是落荒而逃。
可為什麼要騙姑娘呢?
姑娘有才有貌,又喜歡他。
難道是清貴的人家出身,看不上他們是商戶?

  可顧二爺也是商賈,那位先生涵養又極高,不像是有門第偏見之人。

  思安能猜到,夏初嵐自然也能猜到。
那其實就是他的託辭,不想接受她的心意罷了。
但顧二爺專門捎來這一句,又是什麼意思呢?
等她拆開包袱,看到裡面是她借給顧五穿的那身衣裳,已經洗好,疊放平整。
上頭有股淡淡的檀香味,是他的味道。

  思安把衣裳拿起來,仔細聞了聞:「哼,還說什麼有家室,分明一點女人的脂粉氣都沒有。

  一張梅花紋路的紙箋從衣裳裡頭掉出來,思安撿起來看,不由念道:「人參三兩,茯苓三兩,大棗一枚……姑娘,這是什麼?
」她疑惑地把紙箋遞給夏初嵐。

  夏初嵐見上面的楷書渾厚端莊,淳淡婉美,閱之如沐春風。
果然是字如其人,立刻便猜到了是誰的手筆。

  這看起來像是幾味藥方。
給她這個做何?
她將紙箋交給思安:「你拿去李大夫那裡問問,這些藥方是幹什麼的。

  思安接過紙箋,立刻便出去了。

  坐在旁邊翻書的夏衍忽然「咦」了一聲,從書籍之間拿起一張同樣的紙箋來,定睛看完之後,嘴巴大張。

  夏初嵐看他這副樣子,不由好笑:「怎麼了?
一驚一乍的。

  「這是先生寫的字!
」夏衍拿著紙箋飛跑過來。
夏初嵐看了一眼:「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跟剛才藥方上的字跡的確是一樣的。

  這兩句是《易經》乾坤二卦的卦辭,她也十分喜歡。

  「這字跡,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夏衍很著急,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對書法並無很深的研究,但也臨摹過不少碑帖,看這字跡的運筆走峰,寫字之人必工於書法。
他靈機一動:「有了,我去問三叔!
姐姐,我先走了。

  夏初嵐看他抱起書,像陣風一樣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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