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銀箏見葉帆久久不吭聲，以為是哪裡出了什麽大問題。

　　“葉帆，你怎麽了？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
”

　　葉帆深呼吸一口氣，意味深長地喃喃道：“或許……‘自由意志’，真的不存在？
”

　　“你說什麽？
”寒銀箏更加困惑了。

　　葉帆覺得，有必要跟寒銀箏這個“新手女媧”好好再解釋一下。

　　“銀箏，你認為思想是有邊界的嗎？
”

　　“思想的邊界？
”

　　葉帆點頭：“沒錯，比如你在塑造生命形態的時候，就無法將它們塑造成，你從未想象過的樣子。
”

　　寒銀箏反問道：“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我都沒想象過，怎麽去塑造呢？
”

　　“可問題是，當你認定了‘人’是什麽樣的，你真的還可以再將其他樣子的生命，也認定是‘人’嗎？
”

　　葉帆舉例道：“比如，我來自青銅文明，我是黑發，而大多黃金種族，則都是金發、銀發。
”

　　“可不管發色怎麽樣，膚色、五官有多少區別，我們都可以算作是‘人’。
”

　　“但是，如果讓你塑造一條蛇，一隻鳥，那你還能硬把他們當做‘人’來歸類嗎？
”

　　寒銀箏笑道：“那蛇和鳥，本就不是人啊！
”

　　“為什麽？
”

　　“因為長得不一樣啊。
”

　　“可我和亞斯蘭人，長得就一樣嗎？
”

　　寒銀箏道：“人是要雙手雙腳，總得輪廓就有個標準啊……”

　　“那問題是，這個標準，又是誰定的？
最早定下這個標準的人，又是依據什麽來定呢？
”

　　被葉帆這麽一問，寒銀箏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了。

　　“你看，當初你還沒去過五太的時候，你所了解的青銅文明，都是極度落後的，茹毛飲血的荒蠻世界。
”

　　“如果你永遠不去五太，你所認知的青銅文明，就是一直這麽不會變化的。
”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你去五太，是一個思想上的突破。
”

　　“以此類推，會不會有一天，你會發現，其實‘人’也不是必須長成雙手雙腳，兩眼一鼻子呢？
”

　　寒銀箏眼中有些迷茫：“會有這種可能嗎……”

　　葉帆歎道：“我本以為，這個是我創造的世界，這些生命，是我創造的生命，它們變成什麽樣，理應是我來掌控的。
”

　　“但是，目前來看，如果要發展文明，就得有‘人’，可人類，似乎已經被固定成了這個模樣。
”

　　“在哲學領域，有一個叫‘自由意志’的概念。
”

　　“簡單來說，身體的一切變化動作，包括大腦思想，不全由物理因果所決定。
”

　　“從這個角度出發，自由意志，應該是不存在邊界的，就如大世界宇宙無窮無邊，它擁有無限可能。
”

　　“可是，假如‘自由意志’是不存在的，那就意味著，你所有的思想，所有動作，都是有‘範圍’的！
”

　　葉帆正色道：“也就是說，你隻能將‘人’，塑造成‘人’的樣子，不管你怎麽嘗試，人都會是這個樣子。
”

　　寒銀箏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多多少少，總算聽懂了。

　　“你是說……哪怕你是造物主，也無法完全掌控自己創造的生命？
”

　　“因為……在我們生存的世界，一切都已經制定好了嚴格的規則邊界？
”

　　葉帆點頭：“其實我在五太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很多問題都感覺像是系統一樣，條條框框，被局限在了某種規則內。
”

　　“我以為，到了造物主的境界，可以打破這種條框，但……似乎還是不行。
”

　　“但是，這也暫時隻是我的猜想，自由意志是否真的存在，還得再多試試……”

　　寒銀箏表情也嚴肅了不少，“突然感覺，自己在做一件特別沉重的事情。
”

　　“音樂就是你的思想表達，你可以再多試試，看能不能出現，完全嶄新的文明。
”

　　寒銀箏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再嘗試更多新的方法，甚至換一些樂器，用不一樣的音符……”

　　“這樣最好，就是要辛苦你了。
”

　　“你還知道我辛苦啊？
感覺彈了幾百年琴了，能不能讓我休息一下？
”

　　寒銀箏一臉委屈模樣，微微嘟嘴問道。

　　葉帆莞爾，“你要休息就休息，我還能強行壓榨你不成？
”

　　“那你是不是應該獎勵我一點什麽？
”寒銀箏立刻順杆往上爬。

　　葉帆覺得沒問題，“說吧，要什麽？
”

　　寒銀箏俏生生一笑，忽然抱住葉帆的胳膊，整個人靠在了男人懷裡。

　　“銀箏，你……”

　　“噓，我就在你懷裡睡一會兒，好不好？
”

　　葉帆沉默，不忍拒絕這麽一個卑微的小小要求。

　　他在山坡的草地上坐了下來，讓寒銀箏靠在他身上，閉著眼休息。

　　從高坡上，葉帆能看到遠處的村落，這些原始生命，正一步步發展自己的文明。

　　他們的身體裡，流淌著無雙劍意的血。

　　正因為這樣，他們開山碎石，身體強壯。

　　葉帆估摸著，若他們懂得練劍，應該會事半功倍。

　　當然，他們自己，卻還沒意識到這件事。

　　話又說回來，這些劍之人類，是他創造的，所以練劍很有天賦。

　　那他們這個大世界，五太，可要複雜太多了。

　　那……會不會就是因為，神龍包羅萬象，才會創造這麽多豐富的文明呢？

　　難道說，他們生存的大世界，這一切規則，是神龍定下的？

　　隻有達到或超越神龍，才可能真正獲得“自由意志”？

　　要真是這樣，那茫茫眾生，都隻不過是活在一個“牢籠”內，宛如神龍圈養的無數玩寵，算不算一種悲哀呢？

　　誠然，生命各有所求，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或許無知不失為一種幸福。

　　但像他這樣的修煉者，無數追求天道的人，若是知道，“天道”也隻是給他們畫出來的一個餅，又會做何感想？

　　當你知道，你所得到的“快樂”、“成就感”，也隻是一種冰冷的“規則”，那還真的能讓你滿足嗎？

　　“渡河……渡河……老吃貨，這就是你能想到的，唯一的出路嗎……”

　　葉帆想得很多，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

　　直到阿群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少爺，該來的人，都已經到了。
”